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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為了避免金英敏又來搞破壞，李晟敏沒被送往醫院，而是被送往金家本宅。

再見到晟敏，晟敏又恢復那淨白的模樣。令人難以想像晟敏的肋骨斷了三根、肛口因為遭受輪暴而嚴重的撕裂，加上全身大大小小的傷，連身為神醫的永生也擔心不已。在將主要的傷處處理完畢後，許永生為晟敏打了一系列可能因此而感染的病症預防針，完成醫治後，許永生繼續照護著晟敏，不停的為晟敏更換冷毛巾降低因為受傷而高燒不退的體溫。

靜靜的看著永生照料晟敏，圭賢想問晟敏的狀況卻不知從何開口，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好一段時間。

「晟敏沒事，至少生理上是。」

「…」圭賢明白永生的重點在於沒明說的—心理層面的創傷。

難得看到曹圭賢迷惘的眼神，許永生大膽推測—曹圭賢愛上了。

『晟敏…原諒我打破與你的承諾。是時候讓他知道了…』許永生真摯的望著晟敏，下定決心，面對圭賢問道：「你知道…為什麼李晟敏選擇成就自己成為一名你最恨的醫師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曹圭賢一時沒聽懂。

「李晟敏，他也是曾經遭受惡德醫師對待的人。」見此語似乎引起曹圭賢的注意，許永生續道：「晟敏一家人中學時遭遇了一次嚴重的車禍，弟弟當場死亡，晟敏雖然活了下來，但體內重要的器官都遭受波及，幾乎無法存活。接下來你應該不陌生……」許永生看了眼越來越發驚訝的曹圭賢，繼續說：「李家不算窮，然而還不至於能夠讓那群唯利是圖的傢伙替晟敏醫治。李家走投無路，輾轉求助於金家。當時金家的當家還是金希澈的祖輩，表示願意提供醫療協助，然而，器官的捐贈就得李家自行想辦法。晟敏的父母犧牲了自己，將器官全數和孩子對調，就在李晟敏清醒的那天，李氏夫妻因為生理機能衰竭而死去。」

聽著許永生的娓娓道來，曹圭賢幾乎可以看到：當初李晟敏清醒之後，看著手術同意書，醫生誠懇的告知雙親雙亡，弟弟過世，一夕之間舉目無親的淒涼。

『曹圭賢，你這樣子對待晟敏，你有一天會後悔。』此刻，曹圭賢終於明白了許永生當初送他的話。

知道這樣的事實，圭賢不禁回想起那段不停進出醫院的日子：那些惡德醫生如同古代沒良心的郎中，為了害怕一次將病人醫好往後就沒了賺頭，因此，對於圭賢的一些不易察覺的病症隱而不告，甚至，圭賢某些需要手術醫治的病症，這些醫師還趁機在圭賢體內動了手腳，導致圭賢手術後一個地方好了，卻又有新的疾病。這樣進出病院，出入手術房的日子，在圭賢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永不磨滅的痕跡。這樣的日子持續到曹家的養子許永生成就為一名有能力的醫師。許永生發現了惡德醫師的作為，並告訴已經成為KH娛樂株式會社社長的曹圭賢。從那時起，身上的傷疤成為曹圭賢復仇的名單，一筆筆向始作俑者們清算。

李晟敏，是和自己有一模一樣遭遇的人。然而，遭受白色巨塔的不公平對待後，晟敏選擇成為一名有能力的醫師，去幫助與自己一類需要幫助的人，而圭賢，選擇向殘害自己的所有人復仇，甚至，波及到了晟敏這種默默耕耘、無伐善無施勞的好心人。

正當圭賢以為這就是自己最對不住晟敏的事件，許永生又問道：

「你是否曾經覺得…晟敏似曾相識？」

「…」聽到許永生這麼說，曹圭賢一雙眼經睜得大大的看著許永生。

「唉…就跟他說你已經不記得了，他就是不信…善良的爛好人…」說著，許永生又換了新的冷毛巾放上晟敏仍高燒著的額頭。「若你認為李晟敏背了曹家兩老的命，你，曹圭賢身上就是背了李家一家三口的命債。李家的死亡車禍，是為了閃避忽然衝出大街的你造成的…」

聽著許永生的字字句句，曹圭賢的耳邊不停的耳鳴。下意識的，走到晟敏的床畔，坐下，不禁的問道：

「傻瓜，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這就是他，李晟敏是個寧可自己承受所有的苦也不與另一個相同遭遇的人互舔傷口的人，因為他相信，傷口只有不去觸碰才有好的完全的一天。」許永生說著，深深嘆了一口氣。圭賢…你在那場車禍裡，在手臂上得到了人生的第一道傷疤，長大之後一併計入對白色巨塔的復仇，而晟敏，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以獲得新生，在目前截止的人生用他所學救著所有被惡德醫師遺棄的病人…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誰才是真正罪惡的人呢？

「你都處理好了嗎？」圭賢問道。

「恩，現在就等晟敏燒退清醒了。」許永生回答。

「讓我守著吧，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交代給我…」

見圭賢有心要照顧晟敏，許永生交代了一些短時間需要注意的事情就離開，留下圭賢看顧晟敏。

送走了永生，圭賢的目光重新回到晟敏身上。

他沒想到，孩童時期那場車禍所見的那幕—那個滿臉血痕，被夾在扭曲車殼內的人就是晟敏。那場車禍，自己奇蹟似的活了下來，因為年紀太小，不知道去追蹤事情的後續，隨著時間過去，長大之後也將這件事淡忘，然而，這個逐漸磨滅的過去，卻讓一個家庭永遠的破碎，一個人的一生永遠的毀滅。

「唔…」想要側身，卻牽動了胸腔內的傷處，晟敏昏睡中呻吟了一聲後，雙眼慢慢的睜開。「這裡是…」

「金家的本宅，你的房間。」

「…」此時此刻見到圭賢，晟敏不知要用什麼臉孔面對。身，為你傷；心，為你碎。再多，就是這條命了。思及傷心處，晟敏眼神空洞的看著圭賢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說這什麼話，為什麼不救你？」

「你就這樣不願意放過我嗎…」殘忍的對待，接著是甜蜜之後的重重貶入地獄，然後呢？

「為什麼這麼說？」

「既然不是真心，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對我溫柔？！」晟敏歇斯底里哭喊。

「…」圭賢看著幾乎發狂的晟敏，估計要不是現在身懷重傷，他會立刻從自己面前消失。想像晟敏在自己面前永遠消失，圭賢只想道：「你說什麼我都照做，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不…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能力再承受一次受傷。這次是金英敏，下次呢？我不想再做酬庸品，再無所歸屬，再一次讓你可有可無。」

一句話，讓圭賢聽到了晟敏發狂的癥結。晟敏以為是自己將他交給金英敏的？這是怎麼回事？

「求你，讓我走吧…」

「可以……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後。」

聞言，晟敏忽然冷靜了下來。

「如果你聽到接下來的一切之後，還願意一走了之，放我在這裡快活，那就請便吧！」

迷霧慢慢散去，事情的輪廓漸漸明朗。從兩人初次見面那次曹家兩老莫名的急救無效事實上是經過設計的嫁禍。此後的事，據金希澈說，是要助他們倆關係一臂之力，才命令赫宰和東海到圭賢家去讓晟敏對金家死心，因此對圭賢忠心。營救晟敏的過程，聽朴正洙提到金永雲不小心對晟敏做的事，追究責任得歸咎於大吃晟敏醋的圭賢。最後，金英敏全然利用晟敏與圭賢相處的曾經，以及圭賢離開理科教室前的那句話，串前貫後的編了一套謊誆晟敏自己又被酬庸去了。

「對不起……」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誤解了圭賢。

「你為什麼這麼的善良……」圭賢對於晟敏聽了事實之後不是大聲的指責自己反而對自己道歉感到既驚訝又心疼。「都是我的自私才讓你失去了金家首席影守光彩的。」

「圭賢…」知道圭賢說的是客觀的事實，然而，晟敏想到：若是圭賢不愛他的家人，也不會對父母生命挽救的無力之餘和金希澈達成嫁禍自身的協商；若是圭賢沒有愛上他，就不會和金永雲吃醋，而惡作劇金永雲；若是沒有惡作劇金永雲，金英敏也沒有機會趁虛而入，大家也不必因此勞師動眾的就為了救他…一切的事實的知曉，都令晟敏無法去怪罪圭賢。

「不要走好嗎……讓我好好的補償對你的所做的一切。」

「…嗚…」不知為何，聽到圭賢這麼說，晟敏的淚不聽使喚的不停落下。

兩人接下來好一會兒沒有對話，任由一個人喜極而泣持續，另一人則是繼續更換著降溫的冷毛巾，以及遞送拭淚的面紙，以防躺著哭泣的一人被自己的淚水溺死。

「喔喔…面紙用完了！」不合現場氣氛地，圭賢看著空掉的面紙盒道。

「…對不起……」對於自己無法停止的哭泣，晟敏覺得很麻煩圭賢而感到抱歉。

「面紙放在哪？」圭賢忽然想到晟敏是這空間的主人，因此問道。

「在…那邊。」晟敏說著，手指向圭賢所見只有一面牆的方向。

「在…哪邊？」

「這…啊！」與其指使他人完成，晟敏索性自己動作。但是，撐起身牽動了胸腔內的傷而哀嚎了一聲。

「沒事吧？！」圭賢聽到晟敏大叫，趕在晟敏落下地之前接住晟敏。

這時，空間中忽然出現了第三的人的聲音：

「真是…需要幫忙不會說一聲嗎？又不是沒人叫。」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李赫宰。

李赫宰來到看似普通的牆面前，按下一枚如同牆上掛飾的金屬物件，「唰…」低頻的聲音持續，那門後出現了一個收納空間，而收納的東西看得曹圭賢一時目瞪口呆。

除了視線高度以上擺放了一系列的日用品，包含赫宰正拿來給他的面紙之外，腰部高度以下的空間裝滿了槍械、刀劍、暗器、炸藥引線…等等危險物品。

「這麼驚訝啊？」李赫宰剛剛在屋樑上將圭賢對晟敏的情深看得一清二楚，因此，衝著圭賢會賣面子給晟敏絕對不會對他怎麼樣，而調侃圭賢道：「你不知道我們家晟敏弄刀耍槍多威嗎？」

「啊…」圭賢傻著不知該回答什麼。

「李赫宰！」見李赫宰拿他的職業面恐嚇圭賢，李晟敏扳起面孔喝止道。

「我的天，晟敏哥生氣了！我走了，掰。」將面紙快速而恭敬的交給曹圭賢，李赫宰瞬間消失無蹤。

將視線從一堆刀槍收回，圭賢低頭對上完全與那些危險物品搭不上線的溫和臉孔。

「啊…你也知道…那是工作……」晟敏最不喜歡影守間拿他的殺人不眨眼與平時幽雅彈奏樂器或是賢慧煮著料理的模樣對比，畢竟公歸公私歸私，在工作崗位上就應該對任務盡心盡力，私底下想做什麼事他的自由吧？！

「我沒說什麼啊…」雖然額角的冷汗還在，圭賢鎮定的安撫晟敏的緊張，同時，輕輕的調整晟敏的姿勢，讓晟敏整個人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圭賢對著近在唇畔的耳朵道出愛語：「只要是你喜歡的，就做吧。」

「嗯…謝謝你…」說著，晟敏的臉龐一側，緊密的貼在圭賢的肩窩，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幸福。

※　　　　　　　　　　※　　　　　　　　　　※

一個月後，晟敏的肋骨復原，重新成為金家影守首席之一，協助金希澈掃蕩金英敏以及其黨羽。自從脫離醫療疏失的陰影，李晟敏也重新出現在醫院裡行醫。平時和影守的工作搭配著，不常出現在醫院中，然而，只要KH娛樂事業社長預約看診的那天，李醫師就會出現在醫院之中。

這天，李晟敏出現在醫院裡，經過小兒科附近時，童言童語的幼兒病患見到李晟敏大方的打招呼道：

「醫斯，找安…」

「唉呀，順珍呀，好久不見，最近好嗎？」李晟敏蹲下身和身高只有到達自己膝蓋左右的小孩說話。

「很好啊，最近都不會痛痛了。」

「喔，不會痛痛很好啊，這樣子以後就不用來醫院了。」

「可是這樣就不能看到醫斯啦…」小女孩一臉失望的道。

「就算順珍好了，也可以來找醫生啊！這樣好了…等順珍好了，醫生陪你去遊樂園玩。」

「嗯！打勾勾喔！」小女孩伸出小小的指頭和晟敏拉勾，然後蹦蹦跳跳的拉著點滴架離開。

晟敏看著那離去的小小背影，眼中充滿了哀傷。

「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他？」

「咦？圭賢你來啦？」

「來做檢查，你的病人不是？」說著，走近晟敏，但不至於相碰觸。

「她…活不過這個月，我卻跟他約定要等他出院帶他去遊樂園…」

「這是你的溫柔。畢竟，他不懂死亡。」不懂，卻被強迫理解，那是比死還要恐怖的感受。

「好難受…但是我非得這麼做…」

「…我不討厭你做醫生，但是…」再接近，圭賢的肩讓晟敏的頭靠上，讓對現實無力的晟敏，有依靠的感覺。「如果當醫生只會讓你唉聲嘆氣，我寧可你回金家當殺人的影守。」

「你很自私耶…」

「對愛，當然要自私…」自私的想要你不再受傷，甚至不再有受傷的機會，只希望，我的私心，能避免下一個今後令你我後悔的痕跡。

全文謹獻給  出本過程中給予多方面幫助的 Nistac

和每位支持 Himitsu和 Wait4SJ的您

—全文完—